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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真香,家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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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媽媽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 心情覆雜。

餐桌那頭傅教授對著香甜的牛奶羹, 沖妻子招了招手, 傅媽媽問他:“你幹嘛?”

保溫桶上邊原本有個放菜的小空間,不銹鋼小碗拿下來, 上邊貼了張字條,舒望刻意學了傅知非的字寫的:“冰糖, 不增肥。”

很有傅老師的冷淡風格, 變扭裏透著點關懷。

傅教授拿著那張字條給傅媽媽看,舒望學他的字學得太像了, 兩個老人家一點沒認出來。

傅媽媽抓過那張紙氣憤道:“保溫桶裏放紙條,不幹不凈的沒個講究!”

揉吧揉吧扔進垃圾桶。

傅教授無奈說:“好吧,那這牛奶羹你吃不吃?聞著倒挺香的。”

傅媽媽生氣說:“不吃, 倒掉。”

傅教授覺得浪費可恥,想拿去餵小區裏門衛那裏收養的貓,傅媽媽又生氣:“合著我在你心裏就只和流浪貓一樣。”

傅教授左右覺得無奈, 回懟說:“那要倒進馬桶裏, 你豈不是自認為和馬桶一樣?”

氣得傅媽媽擂了他兩下, 傅教授只好打哈哈賠笑。

昨天的那牛奶羹上實在泡滿了母子兩個的怨念, 連保溫桶一起扔給了門衛的貓。

今天這個還真不好說,畢竟是兒子狗叫了一聲送來的。

傅媽媽和傅教授大眼瞪小眼, 牛奶香味的確好聞,可惜冬天裏添出來之後很快就涼了, 傅媽媽臭著臉:“便宜那貓了, 天天夥食這麽好。”

晚上老兩口洗洗睡覺, 傅媽媽敷完面膜嘬著超市裏的盒裝無糖奶,刷牙之後一關燈。

半夜裏傅媽媽起夜,傅教授驚醒問了句“怎麽”。

“上廁所。”傅媽媽聲音沒什麽波瀾。

起床披上衣服,又把垃圾桶裏的紙條偷摸撿回來,放進床頭櫃抽屜裏。

傅教授睡得打鼾,她上來的時候又把他驚醒,傅教授問一句:“你身上怎麽這麽涼?”而後把妻子一抱,暖和暖和。

傅媽媽好半天沒說話,教授鼾聲漸起,傅媽媽思來想去戳了戳他:“哎,你說明天他還會不會來?”

傅教授的鼾聲正在最高處,被她一戳像是洩了氣,發動機裏吭哧吭哧堵了氣門塞,好一會兒才喘下來,自己被自己的鼾聲吵醒,一片茫然含糊:“嗯?什麽事?”

傅媽媽不敢再動他,閉了眼睛當自己什麽都沒問過。

教授迷糊了好一會兒,像是又記起來了傅媽媽的問話:“哦……哦!隨便你弄什麽我吃什麽。”

牛頭不對馬嘴,傅媽媽摟著被子角生氣,胡亂做夢也睡了。

有些疲累,和家裏人之間的“戰爭”是很耗費心神的一件事。

不過傅知非也逐漸找到了些法門,舒望教他的“不用講道理,別吵架就行”。

從小執拗到大,和哥哥比,和媽媽鬥,他覺得的確很累,不想開口,就想好好的過著。

傅知非甚至想,他根本也不奢望能和傅媽媽和解,只求別再吵了,真的,太累了。

之前那樣的吵架他們之間就是個死循環,每次每次,每次每次,太累了。

能不吵架真是太好了。

傅知非穿著圍裙心裏想,只要不做飯,別的什麽都好。

他做的牛奶羹倒掉了七鍋。

舒望臉色古怪,讓他好不自在。

傅知非求饒說:“我真的不做了吧。”

舒望無奈地添出傅老師最後的成品,洗鍋又弄了份新的。

“沒有我你可怎麽辦呢唉。”舒望嘆息說。

傅知非蹭蹭舒望耳邊的頭發。

他的頭發已經服帖,尤其顯小,看上去還像個高中生。

傅老師又覺得叫舒望留長頭發是件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他們看上去差得越來越大,這讓傅老師很不爽。

主要是不爽舒望被別人看見,不爽別人管他叫叔叔管舒望叫哥哥。

雖然這個床上很帶感,但是每每被別人說成叔侄關系,傅知非覺得自己還是挺禽獸。

最近傅知非又在攛掇著舒望修寸頭,舒望嚴正拒絕,理由是冬天頭發長了比較暖和。

傅知非只好作罷,畢竟舒望現在的模樣的確非常漂亮精致,一雙眼睛會說話一樣,還保持著少年人的清亮,每每看了都叫他心動。

而且舒望是個很有韌勁兒的小孩兒,畢竟沒誰會每天買個保溫桶做牛奶羹。

……這事主要在於,傅媽媽覺得她扣下了保溫桶,小兒子就不會再來“騷擾”她。

後來實在,傅媽媽那邊攢到了第七個保溫桶的時候,一股腦把它們全扔回給傅知非:“滾滾滾,別再讓這幾個醜東西礙我的眼。”

傅媽媽說是這樣說的,後來再送牛奶羹來的時候,第二天就會把保溫桶還給傅知非,還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你們簡直是鋪張浪費!”

舒望樂此不疲,感覺這就是個小小的進步,雖然傅知非也沒看出哪裏有進步,不過舒望顯得很開心,他也就囫圇覺得還行。

直到傅瑤開始放寒假,再過一星期舒羽那邊也結束了這個學期的課題任務,門衛那兒的貓兒胖了五斤,傅媽媽聽說之後覺得實在是便宜了那小貓崽子,於是“勉為其難”“不情不願”嘗了一口牛奶羹。

後來也不買盒裝奶了。

真香定律誠不欺我。

傅知非從最開始的扔下話就走,後來也漸漸地會和傅教授說上兩句,老爺子也愛練練字,拿自己的字給傅知非看,父子兩個在書房裏聊上幾句,傅媽媽就在屋外一邊看電視劇一邊織毛衣。

現在傅知非也和他媽媽打招呼,聊幾句有的沒的,傅媽媽臭著臉不情願和他說話,也就閑扯兩句工作上的事情,知禮家瑤瑤的事情。

誰也沒有率先提及情感話題,這個對於他們來說還太敏感。

傅媽媽幾乎是逃避。

年關臨近,舒望和舒羽是肯定要會老家過年的,傅知非還在猶豫。

傅知非有些心不在焉,舒望把兩個保溫桶塞進他手裏,踮腳在他臉上親了親:“今天也辛苦了傅老師。”

傅知非牽過神思來低頭看著他,無奈又寵愛的笑了笑:“沒有你可怎麽辦呢舒望。”

舒望笑開,給他繞上圍巾,自己也下樓去,晚上歐蔓那裏還要忙。

“我的這份就不帶了吧,”傅知非有些苦惱,“太難吃了,我媽一會兒又要念叨。”

“你做的她就算念叨心裏也會覺得好。”電梯裏舒望攏了攏他的圍巾,往他肩上拍拍浮塵。

傅知非微一點頭,心裏還是不太相信。

果不其然傅媽媽剛聽見他說他也學著做了一份之後,臉上就滿是不相信:“你做的那能吃嗎?”

傅知非想了想,自己添出來先嘗了一口,眉頭皺得死緊,舌頭上不知道什麽味道,麻麻的呷澀水一般,收拾收拾他那份牛奶羹:“我看這個還是倒掉吧,做了好幾份味道都這樣。”

他也很無奈。

傅教授倒是來了點興趣,笑瞇瞇說:“咱們家就沒有這個做飯的基因。我嘗嘗。”

傅瑤放寒假住在爺爺奶奶這兒,鬧喳喳像只麻雀,也飛過來嘗了一口,吐了吐舌頭還要說:“奶奶你也嘗嘗,比我爸燒的開水還難喝。”

傅媽媽被她這說法逗笑,傅教授“身先士卒”替妻子試過毒,吧砸兩下嘴,瞧了眼小兒子:“你這做的第幾份啊?”

傅知非摸摸鼻子:“第八份。”

“還行,”傅教授落下個評語,“還好不是頭幾份,不然要去見馬克思了。”

傅知非哭笑不得,緊張地看著他媽媽來也嘗了一個勺子尖兒。

傅媽媽抿著嘴立時哆嗦兩下,瞪了兒子一眼:“你一個人在外也住了這麽久了,怎麽弄個吃的都不會,你嘗嘗你自己做的,這是人吃的嘛?”

莫名的傅知非頭一次挨罵還生出幾分好笑來,傅瑤笑說:“叔叔哪用會做飯啊,小叔叔會就行了唄!我嘗嘗他做的!”

傅瑤在爺爺奶奶面前無法無天,伸手就直接往舒望那桶裏撈了一勺子,開蓋的時候裏邊的奶香味就濃郁漫開,香氣裏帶著牛軋糖般的酥味兒,堅果和幹果細碎,核桃杏仁的香氣裏夾著一股蔓越莓的酸甜。

傅瑤瞪著傅知非,誠懇地來了句:“我覺得這手藝比我媽好。”

在舒望還沒成為他們家庭成員的目前,知禮媳婦是這個家裏最會做飯的人。

傅媽媽輕輕哼了一聲,倒也沒反駁,只對傅瑤說:“你喜歡你都喝掉吧,不然都餵胖了門衛那兒的貓。”

傅教授不太客氣地拆她的臺:“對對對,你是最苗條的,你餵不胖。”

傅瑤哈哈笑開,傅媽媽氣得摔門往房裏走。

後來她自己又出來了,說是毛衣沒打完,她還要看電視劇。

傅知非逐漸也能明白一些舒望的用心良苦,親情也是需要經營的。

他笑了笑。

傅瑤拉著叔叔好一陣聊天,問他什麽時候把男朋友帶回家,又問他今年在哪過年,是不是在家過年。

問得傅知非看著他媽媽緊張,問得傅媽媽心裏也炸了毛一樣緊張。

傅知非琢磨了一會兒,看向他爸爸,傅教授輕輕咳嗽一聲,瞟了眼傅媽媽,看她老神在在地只盯著電視,心裏好笑說:“你們凈給我裝。”

“那什麽,”和事老傅教授說,“要不你今年在家過吧?”

傅媽媽立時說:“在家過年也行,別大過年的給我找不愉快,人我是不會見的。”

傅知非無奈:“他也不會來,人家和弟弟回老家過年,好得很。”

傅媽媽動了動嘴皮子,最後沒說話。

傅教授和傅瑤算是最開心的了,沒什麽比家人團圓更讓人歡喜。

傅知非陪老人家坐了會兒,臨走時心情有些覆雜,有心想提醒傅媽媽一句叫她也別找姑娘來又趁著過年時候攛掇他相親,不過傅知非最後還是閉嘴走人。

要是他媽媽還沒個變化,他就上舒望老家找舒望去。

其實也不用他說,傅教授高興了好幾天,千叮嚀萬囑咐,說他今年一定要和兒子吃團圓飯,別叫別人來。

傅媽媽原本也沒往這方面想,被他一提心裏不樂意:“我就那麽惡毒,這五六年是我不讓你和你兒子吃上團圓飯的?前些年你看看他會給你低頭嗎?前些年他覺得沒你這個老頭子他還自在呢!”

傅教授聽了也不生氣:“哎,所以說還是要成家的好,有人疼了會疼人了,就會知道家的好處,這要他還自己一個人過,他能給你低頭嗎?到時候七老八十了還要請保姆做飯,不然他自己都沒飯吃。”

傅媽媽又給兒子說話:“他不會下館子店啊,你兒子又不傻。”

“行吧行吧,”傅教授萬事依她,“唉,兒孫有兒孫福氣,別孤單單一個人就好。”

傅媽媽牽過毛線來嘟囔:“有什麽好的。”

“那你能有什麽辦法嗎?”傅教授嘆了口氣,“他這輩子就這麽著了,結不了婚也沒法完全穩定下來,咱們又有什麽辦法呢?”

傅媽媽停下手來神情多少有些落寞,瑤瑤被她媽媽拎走,趁著年前回家趕作業。

老兩口平時獨自過著,到了臨近年關邊上多少有些孤單慨嘆,傅媽媽看了眼時間,收拾收拾線簍子準備敷面膜去了。

對著鏡子裏看,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候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容顏不再,皺紋早早爬上眼尾,皮膚松弛,頭發裏是染發也遮不住的花白。

不可抗的事情太多了。

傅教授站在她身後搭住她的肩,千金難買老來瘦,傅媽媽身材保持得很好,相比較而言,傅教授雖然身形依然是為人師的挺拔,但多少肚子上有了點陳年的酒。

“我老了,”傅媽媽說著鼻子一酸,“你也老了。”

她面膜也不敷了,捂著臉,傅教授在她身後讓她靠著,拍了拍妻子的背:“還是很漂亮的。”

“一點也不漂亮,”傅媽媽悶著臉來回說了好幾句,“活得一點也不漂亮。姆媽會怪我的,她會怪我的……”

“不會,”傅教授輕聲哄著她,“她也只要小非過得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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